機器人農場：威脅加密空投的隱形大敵

在胡志明市郊區的一座冷藏倉庫裏，Mirai Labs CEO Corey Wilton 親眼目睹了加密空投濫用的驚人規模。這間僅有單人公寓大小的房間裏，竟堆放着近3萬部智能手機。

Wilton 四年來一直想親眼見證這種幕後操作模式，它曾在2021年重創了他主導的NFT賽馬遊戲Pegaxy。當時Pegaxy日活躍用戶最高達50萬，但隨之而來的是大量"機器人農場"舉報。這些機器人能同時控制數百個帳號，快速搶購高勝率賽馬並反復參賽賺取遊戲幣，最終在現實中套現。

Pegaxy原本是一款系統自動運行、15匹馬同場競技的賽馬遊戲。但機器人農場的出現，將遊戲從"誰能贏"變成了"誰能更快提取價值"，扭曲了遊戲氛圍並加速了項目衰落。

今年5月，在一位前Pegaxy玩家的協助下，Wilton終於得以獨家參觀越南的一家"高度專業化手機農場"。這處位於偏遠地區的鐵皮棚內部布滿金屬架，每個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放着上千部智能手機，只留下狹窄通道供員工通行，整體布局酷似"山寨"加密礦場。

這家農場提供租賃服務，客戶可根據需求租用設備。與傳統機器人服務器不同，這裏每部手機都配有獨立SIM卡和設備指紋，還可僞裝IP地理位置，更難被偵測。手機在計算能力與成本間具有較高性價比，單臺設備損壞也能快速替換。

在Wilton看到的案例中，一名操作員通過電腦控制一部"主控手機"，該設備又連接500多部"從屬手機"。主控手機的所有操作都會被從屬設備同步復制。客戶羣體涵蓋Web2和Web3行業，包括K-pop經紀公司刷流量、賭場模擬真人玩家等。

然而，該農場的核心業務是"制造"。他們低價收購損壞或廢舊智能手機，通過改裝打包成"自助式手機農場"設備銷往海外。每週可生產超過1000部可直接部署的農場手機，每套"手機農場套裝"約含20部設備。

這種大規模操作解釋了爲何"機器人輔助的加密空投薅羊毛"成爲行業頑疾。通過制造大量錢包地址和僞造用戶行爲，這些操作者獲取本應獎勵給真實早期用戶的免費代幣。盡管多數空投不要求手機號驗證，但獨特的設備指紋和IP地址仍可繞過防女巫攻擊機制。

這類行爲往往導致代幣被迅速拋售，衝擊市場價格，同時使真實用戶更難獲得空投。許多項目在空投前出現大量虛假活躍行爲，空投完成後用戶數量和代幣價格往往迅速下跌。

去年6月，以太坊Layer2擴容項目ZKsync的空投就遭遇大量機器人攻擊。有"空投獵人"通過85個錢包地址領取了超300萬枚ZK代幣，價值75.3萬美元。另有用戶公開炫耀通過"高效的$ZK女巫攻擊策略"獲利近80萬美元。

ZKsync回應稱，當前女巫攻擊策略日益復雜，已難與真實用戶區分；而過於嚴格的篩選可能誤傷大量真實用戶。某交易平台則表示，AI驅動型機器人的行爲模式更接近人類，從瀏覽習慣到交互時間都能高度模擬真人，使得識別難度大增。

a16z Crypto的數據科學家Daren Matsuoka認爲，女巫攻擊是近年才顯現的問題。過去高昂的Gas費爲Layer1鏈提供了天然的抗女巫能力，但隨着基礎設施優化，操作成本大幅降低，改變了攻防博弈格局。

a16z Crypto的CTO Eddy Lazzarin強調構建"人類證明"機制的重要性。他提出"人格證明"概念：讓真實人類輕鬆免費驗證身分，同時令機器人或欺詐者在大規模作假時付出高昂成本。World項目的虹膜掃描驗證就是典型代表。

然而，以太坊聯合創始人Vitalik Buterin指出，"一人一ID"並非完美方案。它可能將所有歷史行爲綁定到一個攻擊點，一旦泄露風險極大。同時，生物識別和政府身分信息本身也可能被僞造。

盡管空投易被操控，但仍有其存在意義。向真實用戶空投代幣有助於實現項目治理去中心化，分散控制權，還能制造話題熱度。Lazzarin表示："空投本質上就是一種營銷工具。"

Wilton也認同這一觀點，認爲項目方應預設部分用戶會出售代幣，這是獲取用戶的營銷成本。關鍵在於確保這些用戶是真實的人，並且"願意長期留下來"。某交易平台則認爲，在某些場景下，如果使用得當且透明，自動化機器人反而可以發揮積極作用，如提供流動性、執行用戶策略或進行壓力測試等。